用16篇小说营造属于鸭镇的魔幻
《鸭镇往事》是一部以长三角江边小镇为背景的小说集,鸭镇即为这座薄雾笼罩的小镇之名。由一组关于少年时代的同学、离乡打拼的女青年、迷恋钓鱼的中年人、往返于乡镇和市区之间的打工者的中短篇小说构成。讲述返乡浪子遭遇的莫名尴尬,相互依赖又彼此厌弃的亲朋好友,以及对于日常生活的忧郁沉思。
(资料图)
小艺君今天给大家带来的是吴玫对《鸭镇往事》的评论。
用16篇小说营造属于鸭镇的魔幻
文/吴玫
虽然书名叫“鸭镇往事”,可我觉得,撤掉最后两篇《鸭镇疑云》和《鸭镇往事》,曹寇的这本小说集已经完整了——这是我读完《鸭镇往事》的想法。
没读《鸭镇往事》前,环衬上的那张作者像让我疑惑:那是作家本尊吗?他好像穿着一身廉价的皮衣皮裤正捧着个大海碗吸溜着食物,背景是路边店常有的样子,一张贴在墙上的食物价目单和有些凌乱的摆设。然而,读罢集子里的第一篇《龙》,我像是明白了曹寇为什么要替自己的这本集子选用这张作者像。
吃过中午饭,表弟张德贵出生。“我”那当乡村教师的姑妈、德贵的妈妈生完儿子后虽听见大公鸡叫了起来,但德贵的不寻常要等他上小学三年级时才显现出来。那年暑假,德贵照例夹着暑假作业到“我”家与“我”一起奋笔疾书,突然变天了,念着家里的窗户全开着,德贵带着一脸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成熟、卷起书本慌而不乱地要求回家。后来,“我”听说德贵并没有回家,因为他在回家路上看到了龙。谁也不会相信德贵在回家路上看见了龙,亲妈也一样,因此,“我”的姑妈给了德贵好几巴掌。可是,那几巴掌并没有让德贵闭嘴,他双肩剧烈颤抖着坚持自己看到了龙,还为之发起了烧。烧退以后,德贵真病了,没法像以前那样读书了,还总是不分场合地喋喋不休他看到龙的经过,甚至还画过一条栩栩如生的龙。德贵的异象将姑妈和姑父逼入了绝境,一个家庭就此毁灭。先是“我”高三时德贵死了,不久以后姑父也死了,姑妈虽然活得长一些,但过早地老年痴呆了。
读到这里,我想到了冯骥才先生的《俗世奇人》,一本不知道重版了多少次“小册子”,由50多篇短文结集而成,每篇专讲一个传奇人物生平事迹。而曹寇的《龙》却是与《俗世奇人》“逆向而行”,写了一个平常人物的奇异人生。如果仅此而已,《龙》就不是曹寇的作品了。小说没有随着姑妈的离世而翻篇,作者为它坠了一个尾巴,尾巴的末两句曹寇写道:“(多年以后)我进了他们破败的家试图悼念一下这家曾经存在但跟完全没有存在过一样的人。但屋内的脏乱让我无处下脚。我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走了。我怀疑我是想进去往右拐到德贵的房间看看他的床头柜,因为我确切地记得打开柜门,在柜门里侧画有一条龙。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记忆方向这么精准。我甚至知道那条龙的眼睛是用姑妈改作业的红墨水钢笔点的。我严重怀疑我在小学三年级那年暑假也曾经路过荷花塘,也看到了龙,但我像个没事人儿那样回家了,像个没事人儿那样长大了。”这样一条粗壮得令人无法忽略的貌似与《龙》的主角德贵毫不相干的尾巴,读得人没法不深究,到底是什么惊吓了德贵?而“我”能从一个让姑妈一家像是从来没存在过的大事件中全身而退,依凭的是否环衬照片里那个人自带的混不吝的气势?明知道正在阅读的是一本小说,我们总是情不自禁地将“我”等同于写小说的人。
排列在第七位的《穷人》中的主角魏明,师范大学毕业后因厌嫌乡村生活留在了省城,但境遇并不好,工作总是换来换去,谈了那么多女朋友一个都没留住,反而在一场车祸中瘸了一条腿。瘸了腿的魏明不得不回到老家。起先,城里的朋友们还来探望魏明,时间一久,来的只剩下老同学顾益群了。顾益群一来,就拉着魏明去钓鱼。半年后的某天,顾益群再来魏明的老家拉他一块儿去钓鱼,魏明说什么也不去,而顾益群一来就热饭热菜招待他的魏明的老母,也不在家。是因为魏明期待了半年的事业编文史馆的工作丢了吗?不,魏明告诉老同学,前不久他独自去垂钓时,遇到了一个老头,回家跟老娘一描述,老娘吓了一大跳,因为,这个名叫杨万才的老头20多年前就死了……跟顾益群说过这次奇遇后,魏明问:“顾益群,我是不是已经被那辆电瓶车撞死了?在一年前。”
小说集的首篇《龙》以蒲松龄的一句自况为题记:“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塞间乎?”初时只道是曹寇为《龙》特意寻来的导语,一篇篇地读下去,《父亲》《高先生》《引娣》《赵老师》……到《穷人》中的魏明问“我是不是已经被那辆电瓶车撞死了?在一年前”,我们不禁要问,蒲松龄的那句话,难道不应该是整本书的题记吗?正因为如此,叙事更加平缓、就情节而言更加完整的《鸭镇疑云》和《鸭镇往事》,像是这本小说集的补遗,没有这两篇“鸭镇”,《鸭镇往事》就是一本俯首帖耳的致敬蒲松龄之作——我说的是,《聊斋志异》中与我们最为熟悉的《促织》步调一致的那些篇什。
因被编入中学教材而广为人知的《促织》,虚构乎记实乎,界限已然模糊。那么,看齐《聊斋志异》的《鸭镇往事》,只是作家的一本虚构之作吗?曹寇为这本小说集写了一篇自序,除了告诉读者这本小说集的来龙去脉外,不长的自序中的这段表述不容我们视而不见:“需要提请注意的是,我所写的乡镇,有意避开‘过去式’。当代小说家确实热衷于坐在漂亮的书房里开展‘故园追忆’,以前我也这么干过,现在我不是,现在我就以一个农民的身份坐在村里写,而且以写当下乡镇生活为主旨。”如此看来,《鸭镇往事》怎么可能是一本挣脱了大地引力的作家想象之作?而画家张雷为小说集创作的插图,其画风与环衬上的作者像“合作”,增强了曹寇用16篇小说营造的属于鸭镇的魔幻。
(本文原载于《文汇报》)
《鸭镇往事》
曹寇 著
上海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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